风很冷,雨滴冰凉。

    “这该死的天!”在同事眼中一向斯文的王璟心中能想到的最出格的骂词也就是这句了。在G市的冬天,一场风雨带来的湿冷简直可以要人老命。

    一阵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滴呼啸而来,站在街边公交站台最前排等公交车的王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已经用两条围巾把除眼睛之外的面部遮得严严实实,但似乎没一点用。寒风到了面前仿佛散作一根根无形的钢针刺破厚厚的羽绒服围巾等,冷冷地扎在了本就娇弱的身体上。

    “嗤——”一辆六路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前,又一声“嗤!”瑟瑟发抖的车身前车门打开。

    “轰!”王璟身后仿佛响了个炸雷。她身后等车的其他人犹如战场上发起冲锋的敢死队勇士一般奋不顾身视死如归地冲向车门!穿上厚厚衣裤仍显单薄的王璟被身后那个猥琐矮小的老汉一阵冲刺带得原地转了一圈。等她缓过神来,那辆公交车“夸啦”一声,冷冷地关上了门装着一车满满的“敢死队勇士”扬长而去。雨雾里,车身上“……精神文明……”四个鲜红的瘦金体字似乎闪了闪便迅速模糊。

    王璟气得跺了跺脚,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迅速浸入了眼睛下的围巾。泪眼朦胧中,一个熟悉的不高但矫健的身影一闪,极速穿过并不宽阔的马路,瞬间没入公交站台斜对面的小巷里再无影踪。

    “是他!”迟疑了一会儿王璟就马上确定了这个一闪而过身影的身份。她心头一热,一阵暖流迅速传遍了全身,冰冷得有些发麻的身体一下子暖活了过来。

    “不可能,他早就离开了G市,听说在外地混得还不错。这么多年都没听说他回来了,怎么可能是他?”这一阵声音让温热起来的身体又马上冰冷了下来。

    “一定是他,我绝不会看错!”肯定的声音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认错他,这个该死的家伙就算化作了灰我也认得出来。”他久远的形象在王璟心中由慢到快地清晰起来,那副似乎总在戏弄她的笑脸仿佛又回到了身边。于是,她心中有开始暖洋洋起来,刚才冰冷的泪脸仿佛春风拂过,如一朵杜鹃花娇艳绽放。

    开着进口中央空调的家里温暖舒适,站在厨房里剥豆子的王璟心中却仍然一阵冷一阵热。到底是不是他呢?她的心一直纠结到现在。

    “管他呢,他早就与我无关啦!”想到这,王璟气恼地把手中的豌豆荚用力一撕,豌豆荚里的豌豆像一个个放了学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地落到了地板上。

    王璟正准备弯身去拾,一双温暖而粗壮的手臂从她胳肢窝下伸出温柔地抱住了她,紧接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厚实富有弹性的胸膛如一张名贵的欧式沙发贴在了她的后脑上。

    “怎么啦?是谁惹恼了我家的璟夫人啊?是你们学校的小学生,还是家里的中学生啊?”熟悉的声音低沉有力。

    王璟正要回过身去,把脸盘埋进与她相濡以沫十几年始终待她如初见的丈夫王京的温暖厚实如欧式沙发的胸膛里,用手捶一捶他日渐发福的肚子撒撒娇,释放释放她下午在公交车站的委屈时,一声娇嫩而尖利的的喊叫响了起来:“老夫老妻的,又在假情假意地秀恩爱啊?”那个他们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呀,那个刁蛮嫉恨他们恩爱多年的小公主。王璟摇摇头,笑了笑,下午在公交车站等车时心中的不快与纠结似乎已被家庭的温暖驱出家门,消散在窗外绵绵的冬雨和呼呼的北风里。

    深夜,出差二十几天刚回来的丈夫激情过后鼾声如雷,起伏高低变化极具节奏的鼾声演奏王璟无比熟悉早已适应。可今晚是怎么了呢?一天的工作,久违的激情,身体已是极累,可是脑子却像春晓里枝头咏唱着春潮的鸟儿一样兴奋。难道是出差这么久都丈夫终于回来了?不!王璟心中无比清楚现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原因。那个身影,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十几年恬淡安静的婚姻家庭生活,王璟早已习惯了这份平静和温馨,她只想和陪伴着爱她始终如初见的丈夫、刁蛮却懂礼爱学习的女儿一起相拥到老。可下午那道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却如一道闪亮的信号弹划破静夜的长空,一场精彩的剧目仿佛即将上演!

    王璟轻轻地推开丈夫搂着她的右手,起身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她呆呆地站在洗漱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十几年丈夫的精心呵护,家庭生活的幸福美满几乎完全屏蔽了岁月对她这个当年“美少女战士”清丽容颜的侵蚀。她端详着自己,用手摸了摸圆润的双颊和下巴,当年那个美少女的瘦削脸庞早已经消失无踪了。

    “现在遇见,他还认得我吗?”她有些气恼,“我站在那里,他怎么会没认出我?”此刻,少女患得患失的情怀瞬间占满了已为良妻慈母多年的她的心间,多情的少女是多么在意心上人对她的一言一行啊!

    “哦!我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当然认不出我。”

    “不,他当年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感应到我的存在?”想到他的爱,王璟略显苍白的脸颊竟浮起了两朵红云,如三月初发的桃花。